虚假广告上热搜背后的作业帮:烧钱凶猛,前员工称强度超996

雷达财经注意到,近期伴随着“Bang, bang bang,网课上作业帮”的旋律,作业帮的广告在各大综艺节目、办公楼等场所洗脑式刷屏。

投稿来源:雷达财经

近日,作业帮、猿辅导、高途课堂、清北网校四家在线教育头部企业的广告在微信朋友圈和社群刷屏,原因在于这四家公司请了同一位“老师”为其做广告,一会儿是数学老师,一会儿是英语老师。

对此,1月18日中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文章称,在线教育不是靠课程品质、教学效果等获得市场的选择和青睐,而是被资本逐步主导和影响。

雷达财经注意到,近期伴随着“Bang, bang bang,网课上作业帮”的旋律,作业帮的广告在各大综艺节目、办公楼等场所洗脑式刷屏。

据1月13日网经社电子商务中心发布的《2020年度中国在线教育投融资数据报告》,2020年全年中国在线教育领域共发生融资111起,总金额超539亿元。其中,仅猿辅导和作业帮所拿到的融资就占总额的70.48%,两家公司也成功借此攀上了在线教育机构的头部位置。

公司狂奔突进的同时,也给员工带来了极大的压力。来自南京、武汉、成都等多地受访前作业帮员工向雷达财经表示,作业帮强度不止996,自己曾经历上十二休二,每天工时长达12小时以上的严酷作息,虽然报酬不低,但几乎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时间。

与此同时,在线教育机构的烧钱模式也在坊间引起了热议。俞敏洪就曾在2020年公开表示,在线教育机构每收入一块钱,要花掉两块钱;跟谁学CEO陈向东也曾称,伟大的教育机构并不需要烧钱。

麦课在线总经理、教育部开放教育质量评估专家刘义光指出,现在的一些在线教育机构有时忽略了教育的本质,在对人性和素质的培养以及疯狂做题间选择了后者,但教育从来都是一件长期的、需要耐心的事业,这是需要注意的。

虚假广告被中纪委点名

临近寒假,在线教育头部平台的“抢人大战”愈演愈烈,在此背景下,“19元10节课”,“9元7节课”等低价屡见不鲜。

然而,值此之际却有一位老师同时出现在了猿辅导、作业帮、高途课堂、清北网校四家在线教育头部企业的广告中。

在猿辅导的视频中,该人士自称“做了一辈子小学数学老师”,但在高途课堂的视频中,她又是一名“教了40年英语”的老师。

1月18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观察丨资本漩涡下的在线教育》一文,直指资本倾注下的在线教育行业监管等问题。

文章中对在线教育的烧钱大战做了具体描述。

其中援引一位网友的描述称,“一个公交车站有四个广告牌,其中三个是在线教育的,时不时还会有贴着在线教育广告的公交车驶过这个站台。”

另有数据显示,2020年前9个月,猿辅导、作业帮、学而思网校三家在广告和销售方面的投放总额约达55亿元,是2019年同期的两倍以上。

广东省政府教育督导室常务副主任方树生认为,资本的助推可以迅速做大线上教育培训规模,但同时也将在线教育行业推向了企业竞争加剧、获客成本高企、行业内耗严重的困境。

“由于资本的助推,在这种完全互联网化的营销模式席卷下,在线教育存在偏离教育规律本身的可能,不是靠课程品质、教学效果等获得市场的选择和青睐,而是被资本逐步主导和影响。”方树生称。

事实上,1月2日时,中纪委就曾发布视频三问在线教育:“持续升温的在线教育背后是否存在无序的资本竞争?”、“在线教育的背后到底是谁在办教育?是否能培养出高素质的孩子?”、“在线教育如何规范运行?如何依法监管?”

据此,雷达财经通过采访作业帮前员工、在线教育广告投放从业人员、在线教育机构创始人,了解到了他们对此的一些看法。

作业帮融资凶猛,员工曝曾上十二休二

2020年,作业帮分别于6月29日和12月28日宣布完成E、E+轮融资,总金额超23.5亿美元。资料显示,成立以来,作业帮总计已获得八轮共计约35亿美元融资。

这只是2020年在线教育行业的一个缩影。据媒体报道,中国K12在线教育行业2020年融资额超500亿元,超过该行业此前十年融资总和,几乎每个月都能听到数亿美元融资的消息。

这其中,作业帮的老对手——猿辅导在2020年完成4轮总计35亿美元的融资后,最新估值已达170亿美元,成为全球在线教育行业估值最高的独角兽公司。

激烈的竞争之下,员工们为了完成堆积如山的任务,只好不断加班。

李雪(化名)于2019年入职作业帮武汉,据她介绍,公司的线上销售岗分为LPC和LEC,前者负责带班转化正价课,后者负责预约体验课,自己做的是LPC岗。

“面试的时候说做6休1,一般晚上十点半前会下班,等入职半个月后稳定下来,就变成了做12休2,并且大部分是晚上11点以后下班。客户量很大,一整天盯着手机忙不过来,下班后头晕眼花。”

另一位曾在LPC岗任职的前南京作业帮员工孙桐(化名)也认同李雪的说法:“加班是因为业绩需求,你不得不加,我们之前都是连上12天,现在好像中间可以再休息一天了。”

在李雪看来,每日3-5次的开会属于“走形式”,还导致组长没时间“优化”,同事只有通过加班来完成工作量,长久下来就形成了离职-招聘-加班-离职的恶性循环。

另一位在成都作业帮担任英语辅导老师的前员工亦表示,暑假9点开课晚上11、12点下班算正常,回家手机不离手,休息的时候也有家长找,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

不过,也有员工持不同看法。曾在北京作业帮担任LPC组长的一位受访者告诉雷达财经,自己的上班时间过得很充实,工作时间虽然基本上在上午11点至24点或下午13点至24点,但自己感觉只是和其他工作倒了个时差,而且上班时间和休息时间的配比与组长安排也有较大关系。“除了离职遇到的一点不快之外,没其他不好的体验,适合能吃苦的人”,她表示。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接受采访的几名前员工对工作报酬并无太多怨言。孙桐称,自己前两个月拿的工资较少,第三四个月有显著增长,工资已经超过了一万;李雪也赚到了和自己之前相比翻倍的提成。

“在线教育公司都有这个情况,作业帮比较严重”,李雪称。据她所述,这是根据身边同事和自己长期在这个行业工作的经验得出的结论。

公司之内,作业帮的员工们为公司奉献着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公司之外,作业帮正在不断尝试从家长、消费者处获取更多的注意力。

烧钱营销何时休?俞敏洪:教育永不可能一家独大

对在线教育而言,无孔不入的宣传广告是近一段时间被热议的话题。

仅就前不久落幕的各大平台跨年晚会来说,好未来旗下题拍拍与B站携手,猿辅导则现身北京卫视、江苏卫视,作业帮登上了东方卫视、浙江卫视、湖南卫视的舞台。

此外,《中国诗词大会》、《最强大脑》、《王牌对王牌》、《向往的生活》、《奇葩说》、《乘风破浪的姐姐》、《极限挑战》等综艺节目也被猿辅导、作业帮们霸屏。

与此同时,流量的成本也在不断提升。

某在线教育的广告投放从业人员向雷达财经表示,2020年在线教育流量的成本比2019年翻了三倍,其中寒暑假是广告投放的高峰期,很多时候一天投出去的金额就在2000-3000万这个量级。各家都在亏钱抢市场,但对行业内部市场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大,因为对其他行业也会形成挤压。

在他看来,购买流量带来的用户确实更精准,起量更快。一方面,头部平台为了发展只能忍受战略性亏损,另一方面,无钱可烧的K12在线教育公司可能就无法参与到流量大战中。

至于烧钱的效果,目前在业内还存在较大争议。

作业帮方面数据显示,2020年2月3日至3月9日的5周内,公司275位老师为全国超过3300万中小学生带去1832节在线课程,总直播时长1174小时,最高同时在线学习人数超百万。

2020年8月31日,作业帮宣布,暑期付费课学员总人次780万,同比增长超过390%,暑期正价班学员就读人次超过171万,同比增长超过350%。作业帮公关负责人王家耀在第五届中国新媒体千人峰会上透露,超171万人次中,有约67%来自私域流量,33%来自公域流量。业内人士认为,在获客成本暴涨的当下,作业帮的自有流量已经逐渐成为“生死手”。

另据公开数据,猿辅导K12正价在读学生人次达370万左右,其中秋季网课和斑马AI课分别占220万和150万;跟谁学2020年第二季度正价课付费人次达到159.6万,同比增长366%;学而思网校2020财年Q1长期正价班人次超过50万。

但与此同时,号称“第一家在线K12盈利上市公司”的跟谁学,却在2020年Q3单季度亏损9亿元,相较2019年同期净利润190万元大幅转亏;新东方集团旗下的新东方在线发布的盈利预警公告亦显示,截至2020年11月末的前六个月内预计亏损6亿元至7亿元;奔跑了8年的学霸君更是已经陷入破产传闻。

2020年11月19日,新东方集团董事长俞敏洪在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上谈到在线教育时表示,2020年全年资本向在线教育领域输入了近150亿美元,但在线教育的收入只有几百亿元人民币。

“在线教育现在的特点是每收入一块钱,要花掉两块钱。”俞敏洪表示,“目前在线教育面临的共同问题是,获客成本居高不下,停止营销客户人数急剧下降,续班率不过70%,大班依赖流动率很大的老师,收支不能平衡且看不到平衡的未来。资本一旦停止输血,会一片哀鸿。”

此外俞敏洪还提到,很多在线教育公司打广告,逻辑是拼命做大,试图把其他竞争对手消灭,但这在教育领域永远不可能发生,即使在电商领域,也没有看到哪一家公司一统天下,何况教育是靠个性化的需求来支撑的。

甚至连跟谁学CEO陈向东自己都曾在2020年6月9日跟谁学举办的公司成立六周年活动上公开表示,“要想做一家伟大的教育公司,不需要烧钱,最好的融资方法就是把股票分给员工,分给伙伴,通过更好地服务学生和家长,从而来做一家真正的教育公司。”

专家称在线教育有时忽略“教育”本身,作业帮是教育的未来形态吗?

雷达财经梳理发现,在市场上疯狂推进的一众在线教育机构所得到的反馈并不都是积极的。

据腾讯深网报道,有家长希望给孩子报课,无奈接触的品牌太多,反而无从选择。选择焦虑之外,作业帮的拍照搜题工具更是曾被家长和老师们贴上“抄作业、不动脑”的标签。

《人民日报》曾发表的一篇评论认为,技术工具往往是一把双刃剑,方便“求知”的同时,也增加了“求懒”的系数。尤其是一些自控力不太强的学生,容易将搜题软件简单异化为应付作业的“帮凶”。

媒体报道亦显示,有家长反映作业帮曾在信息流广告中添加明显的娱乐、甚至低俗内容,孩子一搜题就被内容吸引走了,还借此在学习机上成功下载了各种相关App。2019年三季度,作业帮为适应教育部等八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引导规范教育移动互联网应用有序健康发展的意见》,主应用不再承接第三方广告,但也因此失去了每月超过2000万的广告收入。

麦课在线总经理、教育部开放教育质量评估专家、《大学生安全教育》教材副主编刘义光在接受雷达财经采访时表示,自己观察了很多在线教育,认为当前的市场更专注于“在线”,有时忽视了“教育”本身。

“很多的在线教育就是做题的训练,为了提分把更多人训练成了做题机器。教育的本质是人性、有关人需要成长的素质,包括尊重生命、规则,发挥人的自主性,学会相互尊重、协作等等。现在大学生空心化比较严重,有对一些好学校大一新生做的调查显示,70%的学生认为学习和人生都没有意义,这是很可怕的。”

此外,刘义光还提及,教育是一个需要耐心的事业,需要真正懂教育的人来完成。历史上教育从不是一个简单的、光烧钱就能搞好的事情。

刘义光表示,疫情对在线教育确实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如果提供的服务不够优质,反而会适得其反。在他看来,未来的教育一定是线上线下混合开展的,适合线上的就做线上,适合线下的做线下,关键看谁融合的好。而这里的融合不仅包括上课方式,也涵盖体制机制上的改变。

“我相信若干年后就不会刻意强调在线教育了,而就是说教育。”

彼时,作业帮在市场上又将处于怎样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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